“我在門外看著十娘的糟鴨蛋不住的流口水，她糟的鴨蛋味道和形狀都與旁人不一樣，甚至比娘做的還好吃，而且是方狀的，吃時切成片，鮮美不已。那林文才被酒嗆的咳嗽白天，咳完又灌了自己兩杯，很快他的臉就完全紅了起來，不像經常喝酒的人，爹就經常喝酒，爹的臉一點也不紅。那林文才存心想灌醉他自己，像是受了很大委屈，又無從發洩，也沒人傾訴。柳香館每日喝的爛醉鬧事的人很少，一般喝的差不多的人，十娘便會上前阻止，可是那天奇怪的是十娘把林文才喝酒的全過程都看著眼裏，卻一點也不言語。

我看著十娘，有些納悶，十娘正巧也看見了我，就招呼我道：‘月兒啊！幾天沒見你了，’說著她就走到柳香館門口，壓低聲音對我說她剛點了一壺梅鹵茶，讓我進去喝。她伸手牽著我，我自然沒推脫，就跟著她進去了，倒櫃臺旁一張小桌子坐下，十娘就給我倒了茶。

我正要喝著，只聽‘嘩啦’一聲，好似有什麽東西碎了，我和十娘同時回過頭去，見那林文才滿手是血，桌上地上都是一些碎了的酒碗渣子，他卻不知道痛似得，先是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，接著竟然捶打起桌子嚎啕大哭起來。

店裏的人都看得傻了眼，一時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，這林文才平日書生模樣，甚少言語，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況。只聽他一邊哭泣一邊還口齒不清的喊：‘桃酥、桃酥……’

我一頭霧水，覺得真是新鮮，以為這書生哥哥喜歡吃桃酥，喝醉了還想吃桃酥呢！便小聲問十娘他說什麽桃酥。十娘抿嘴笑笑，也沒回答我。有人結賬，她拿起算盤撥打起來，蔥根一樣芊芊玉手飛快的跳動，煞是好看。

可是我卻害怕起來，我從沒有見過喝醉的人發那麽大的酒瘋，爹也經常喝酒，可是爹喝完酒便躺下呼呼大睡。不像那個書生哥哥林文才，我死死盯著林文才，他的手血流如註，雙臂用力的揮舞著。旁邊有桌客人，離他太近，為了避免他傷到自己，想起身避開他，離他遠點的時候，他突然冷不丁地沖過去一把抓住那個客人的衣服道：‘你說這世上哪有這種事？啊！你說啊！有些人想得到什麽卻偏偏得不到，有些人得到又不知珍惜，這桃酥，怎麽就……嗚嗚！

他就這樣大吼大叫，可把那位客人嚇壞了，店裏夥計過去拉他，別看他平日裏柔柔弱弱的樣子，喝醉之後力氣卻奇大，直接一把把夥計甩的老遠。我嚇傻了，喊著十娘。回頭卻看見十娘正慢條斯理的把她才嘗過味道的壇子打開，用勺子舀出一勺放到一個酒碗裏，然後拿著酒碗朝著林文才走過去，林文才此刻已經放開了那個客人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，繼續揮著他鮮血淋漓的手臂大哭，十娘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說：‘林小哥，有話好說，來，十娘敬你一杯。’

林文才原本誰也不搭理的，聽了柳十娘這麽一句話，他瞬間就停了下來，回過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十娘，再看看她手裏的酒，竟然接了過去，沒有絲毫猶豫就一口喝盡了酒碗裏的東西。剛才入口，他臉色就變了，眼睛猛然一瞪，手裏的酒碗也掉落下來，整個人就如同爛泥一樣倒著滑輪下去，失去了知覺。

周圍人都十分驚訝，紛紛叫道怎麽回事，全都湊過來看。十娘卻不以為意，轉身說：‘哎呀！各位得多多包涵，這位客人不勝酒力，實在抱歉，何二，把這個小哥扶起來，他喝太多了，醉了，把醒酒湯也拿過來’。

其他顧客，有些不是本地人，都不認識林文才，也就散開不管這等閑事了，他們回到桌上接著吃，有些結賬的結了便走了。夥計把林文才扶到一個角落裏歪著，等他們餵完他醒酒湯後便又各自忙活去了。

我看林文才半餉沒動，才從驚嚇中回過神，十娘依然忙前忙後的，那副處事鎮定自若的樣子，讓我特別佩服。她完全不是我娘還是其他嬸娘姑母所說的那樣，碰到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的，做飯的手藝也十分強，比她們好多了。我楞了半天神，等我回過神來時，柳十娘已經利落的把一切都收拾幹凈了，回到櫃臺前看著我問我在想什麽。我搖搖頭，不知如何回答她。

十娘又問我是不是嚇到了，我說沒有。她接著說最喜歡我，問我知道為什麽嗎？我當然回答不知道的，不過我想大概是我經常會去給她幫忙吧！柳十娘卻說因為我長得漂亮，人又聰明不任性，不多說話，名字也和她一樣，都姓柳。”

聽到這，我嗤笑起來，問道：“這算什麽理由，你們柳青鎮的人大部分不都姓柳嗎？”

柳月兒看著我說：“我也是十分納悶。不知為何？”

“可能是真的因為月兒乖巧吧！月兒接著說。”

“我沒聽懂十娘何意，那林文才便忽然發出‘哎呦’一聲。我和十娘過去一看，他已經醒了，咳嗽一下，差點吐了出來，一個夥計跑去給他拿了條毛巾給他擦了擦臉，他這昏過去到醒來其實沒多大會功夫，可看他那樣子。酒瘋是完全過去了。十娘又拿酒碗裝了些之前壇子裏舀給他喝的東西，走過去問他要不要再來一杯，他趕緊拼命搖頭擺手說不喝了。

十娘在他身邊坐下告訴他，給他喝的不是酒，是她剛釀好不久的神仙醋，健胃醒酒，對身體好，剛讓他喝一杯只是把酒勁壓了下去再喝一杯會更舒服一些。林文才接過杯子道了聲謝，又問十娘他睡了多久，十娘告訴他一個時辰不到，還誇讚他酒量好。

林文才難以置信的說道：‘開、開什麽玩笑……’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，不知他想擠出點笑還是想哭，又有些苦笑。柳十娘讓他快些喝這醋，又叮囑讓他休息會便走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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